“半个月前，我的沙苑子还卖到380—400元/千克，今年沙苑子产量大，现在已经产新了，就只能卖到50多元/千克。”11月22日，安徽亳州中药材商户张士元对《中国经营报》记者感慨市场变化之快。
幸运的是，沙苑子价格骤降没有对他带来什么不利影响。“因为我高价位的货都卖完了。往年市场上的沙苑子单价在几十元，一下子干到三四百元，你想想谁的货不赶紧抛完呢？”张士元反问道。
今年上半年，包括沙苑子在内的中药材市场异常火爆，多数中药材价格一路狂飙，以至于江苏、广东等地方医药行业协会向中国中药协会汇报市场异常情况。中国中药协会今年7月称，本轮药材价格出现较长时间的异常上涨，势必给中药行业健康稳定发展带来不利影响。
康美中国中药材价格总指数显示，2023年8月中旬前，指数一路昂扬上涨，从年初的1810点上涨至2226点。然而，此后指数震荡下滑，11月23日，指数为2092点，较最高点下降明显。
11月21日，中药材市场行情分析师、高鹏说药材平台负责人高鹏对记者分析说，目前整体来看，中药材价格呈趋势性下跌。主要原因为大部分产新品种大量供应，药厂采购需求进一步减缓，加之资本炒作退潮及中成药集采、中药饮片联采等影响，整个中药材市场行情，特别是产新后的大宗类品种呈集体下行趋势。随着大宗类主力品种进入产新期，供给增加，在药企和持货商的博弈中药企逐渐占据了主动。行业部门调控也有一定关系，但影响不大。
“中秋节是分割线”
据药通网11月20日统计的信息，当前主要跌价品种分别为当归、甘草、白前、防风、蔓荆子、罗汉果、白花蛇舌草、水蛭、瓜蒌、益智仁、沙苑子等。
其中，沙苑子是相对比较小众的中药材，主要功效为补肾助阳、固精缩尿、养肝明目，形状类似芝麻，但比芝麻略大。
药通网数据显示，2023年之前沙苑子统货价格一般在100元以内，2023年10月涨至最高320元/千克，11月22日价格下降至60元/千克；沙苑子陈货最高价为370元/千克，11月22日价格下降至280元/千克。康美中药网数据显示，沙苑子统货价格高点在310元/千克，11月23日下降至60元/千克；沙苑子水洗货由360元/千克下降至220元/千克。
张士元经营了七八个品种的中药材，沙苑子是其中之一。他介绍，“沙苑子去年的产量和前年的库存量大致在800多吨，不超过1000吨。但是年市场需求量在2000吨左右，不够用了，所以价格上扬。沙苑子一般在每年农历二三月间种植，成熟期在7个月。年初种植的时候价格高，但是种植面积太大了，现在产新的时候价格低。未来价格有可能还要继续下滑。”
张士元分析说，“我个人感觉，中药材价格涨跌有一定的规律性，有高潮也有低谷。新冠疫情期间，中药材需求量大，价格上涨很正常，也很好理解。新冠疫情结束后，在高价位的刺激下，老百姓认为种中药材比种粮食作物效益还高，因此许多中药材种植面积扩大。最终，中药材的供应量远远大于消耗量和需求量，产能过剩，自然价格下跌。”
在他看来，今年中秋节是市场分割线：中秋节以前，药材市场还挺火爆；中秋节以后，市场人气低落了很多。“现在大概有70%的中药材价格在稳中下跌。药材价格呈下跌趋势，在没有严重自然灾害的情况下，以及去除极个别品种，我判断可能得持续一两年。高价位的行情基本可能不会有了。”
安徽亳州中药材商户刘波的沙苑子已经亏钱了，但他比较淡定地看待市场变化。
他对记者说：“药材市场就是这样，种植得多了就跌价，种植得少了就涨价。沙苑子主要产地是陕西。去年因为水灾、疫情等原因种得少，市场没货，价格就上涨了。去年我买货价格都要300多元/千克，现在我已经亏了，但这也是很正常的。现在正是大量产新的时候，大家都争着卖，所以价格越来越低，可能还要跌价。今年七八月，很多中药材价格到达最高点。现在，中药材价格整体都在下降，上涨的是少部分。”
安徽亳州中药材商户郑萍主要经营沙苑子，她表示，跌价涨价对她没有太大的影响，“我们就是高买高卖，低买低卖。前段时间沙苑子都没有货，需要抢货。今年产地种植面积大，新货下来了，现在我这边价格为50多元/千克。但陈货掉价不多。”
陕西渭南大荔的刘金此前既种植也收购沙苑子，他还经常为一家中药材互联网平台提供一线药材价格信息。
他告诉记者，今年是当地沙苑子种植面积最大的一年，“沙苑子是一种小众的中药材，主产地就是在陕西渭南大荔，周边几个县也有种植。这个地方的沙苑子论药性比其他地方的更好。沙苑子市场需求往年一般在七八百吨，有电商之后，还能多销一些，在一千多吨左右。去年行情好，因为雨水多，沙苑子产量受到影响。农户看到效益好，今年种植面积大。但是，今年单产不太行，连往年单产一半还不到，不过因为种植面积基数大，所以总产较高。新货的沙苑子含量不一定够，而陈货含量够，可以达标”。
供需关系改变
对于中药材行业，据高鹏观察，中药材价格整体已经出现了明显的趋势性下跌。当前，跌幅较大的均为前期涨价过快或涨幅较大的品种，尤其是一年生大宗类品种，扩产动作较快，市面供应充足。相比之前的高位，有部分品种市场已出现折价成交的迹象，如当归、紫菀、防风、沙苑子、地黄等。其他品种虽有下滑波动，但降幅都有限。
高鹏介绍，由于今年产新压力较大，且当前大部分中药材行情依然处于高位，后端采购方仍多在观望，整体需求与前期相比依然比较平缓，使得当前中药材交易旺季的体现在量上多于价。随着药材产能释放，市场经销商清库回笼资金，中药材市场价格下跌更加明显，部分药材出现“价跌量升”，预计后续中药材市场转入淡季成大概率事件，需要密切关注买卖双方博弈情况。
高鹏认为，五个原因导致下半年许多中药材价格开始走低，一是大宗类药材集中产新导致供应量及库存量持续增加，市场上中药材供大于求，出货压力大促使价格回落。
二是中药材价格暴涨下，中下游药企采购消极，市场交易量大幅降低，多选择分批少量进货规避风险。
三是市场囤积居奇、高价炒作等行为回归理性，部分前期获利商家开始回吐加之年底有持货商清库回笼资金，开始抛售货源。
四是中成药集采、中药饮片联采促使药企销售价格下调，售价下调面临成本管控，倒逼中药材价格下降。
五是在国家价格监管及政府大量采购下，中药材降价是必然趋势。
这场价格下跌的根源在于供需关系的改变，是中药材调整的过程，也是市场规律及政策推动的结果。当前中药材的价格回调属于理性回调，价格主要影响因素已经从资金推动回归市场供需。
高鹏对记者说，中药材周期性“猛涨猛跌”的情况较为普遍。影响中药材价格的因素较多，主要与农业政策调整、自然灾害、人为炒作、物价水平、种植成本等因素有关。今年上半年中药材价格暴涨，其中人为炒作因素占比较大。
价格猛涨对中药材种植、流通、加工、消费等各个环节都有一定的影响。价格大涨，种植户可以提高收入，反之会面临亏损的风险。
对于中药材流通者而言，涨跌影响最小。由于行业是买涨不买跌，涨价时囤货或做短期购销最为有利。价格下跌，虽然会影响利润，但可以通过选择更有利润的品种，或有的甚至通过降低质量等手段来提高利润。
对中药材加工企业来说，跌价后是补仓的最佳时机。因受到药品集采政策影响，中药材涨价会使企业利润降低，只能通过减少进货量，随用随购的方式来应对。
中药材价格下跌，会更惠及中药材消费者，降低购买成本。中药材价格上涨，消费会萎缩，消费者多会选择更实惠的西药。
谈及建议，高鹏认为，未来的中药原料保障体系要想稳定，数字化引领或是关键，在这个过程中，“大数据+基地共建共享”等产业服务平台将发挥巨大价值。
（文中张士元、刘波、郑萍、刘金为化名）
